红周刊 记者 | 王宗耀
凯文教育虽然在近日部分回复了交易所问询函问题,但仍有很多问题未能解释。而除了问询函提到的问题之外,公司近两年的财务数据其实也是有一定疑点,财务数据间的勾稽关系有不匹配情况。更为重要的,期间费用的大增也让人担忧公司资金面的紧张,而这可能拖累业绩增长的障碍。
近日,凯文教育(002659,股吧)发布公告,对深交所中小板公司管理部下发的年报问询函进行了专项回复,解释了商誉减值和递延所得税资产两个方面问题,而对于问询函涉及的其他问题还未有明确答案。
此前《红周刊(博客,微博)》发表的《凯文教育国际跨界身陷泥淖 巨额预收面临退费犹如骨鲠在喉》的文章曾指出,凯文教育溢价收购亏损子公司剩余股权合理性不足,而其占比超高的“其他业务”收入也存在着诸多披露不详的问题,甚至年报披露信息中还存在“BUG”,对于记者提出的质疑,上市公司并未予以澄清或解释。
实际上,翻阅上市公司过往年报不难发现,此前质疑的问题还只是凯文教育诸多疑点中的冰山一角,其还有更多的疑点需要公司去释疑。
“消失”的数千万元收入
表面上,凯文教育2019年的经营情况似乎不错,当年实现营业收入7.95亿元,同比增长228.68%;实现净利润3653.8万元,同比增长138.65%。然而,如果剥开其业绩大幅增长的华丽外衣,不难发现其业绩增长并不是主营业务的贡献,而是依靠出售投资性房地产来实现。
公司公告显示,凯文教育旗下子公司通过非公开协议转让方式将其所持有的北京市朝阳区宝泉三街46号院1号楼,以5.3亿元的价格出售给了上市公司关联公司北京海贷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使得当年收入和利润均实现大幅增加,其中仅其他收入就高达4.9亿元。剔除这一影响因素后,其主营的教育业务仅实现营收3.05亿元,扣非后的归母净利润实则亏损了1.75亿元。值得注意的是,若从财务勾稽角度看其营收的合理性,则还有数千万元营业收入存在虚增的嫌疑。
作为一家教育行业的公司,凯文教育的收入来源中不仅存在教育服务收入,还存在部分餐饮收入、不动产租赁收入等项目,根据其在年报中披露的信息,其业务所适用的增值税税率分别为6%、10%、9%。然而,或许是因为这些业务收入比例过低,在其年报披露的收入构成中并不能看见这些收入的详细信息,主营业务收入为3.05亿元的教育行业收入仅包括教育服务业务和培训服务业务(见表1)。因此,将这3.05亿元与教育相关的收入全部按照6%的适用税率计算其含税收入总额。而4.9亿元其他业务收入,因大多数为出售投资性房地产所得,所以按照当年所适用的增值税税率为13%来计算这部分含税收入总额。综合以上两部分收入后,可推算出公司当年包含增值税在内的营业收入约为8.77亿元。
既然当年有如此规模的收入,理论上应当形成相应的现金流入及债权新增。在凯文教育合并现金流量表中,其2019年“销售商品、提供劳务收到的现金”为3.76亿元,此外,根据资产出售的相关公告介绍,公司当年出售房地产收到了4亿元的现金,资产负债表中当年“处置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收回的现金净额”正好为4亿元,因此这应该便是当年收到的4亿元现金。另外,公司当年期末预收款项较期初新增了5104.06万元,该科目同样也对其经营性现金流产生影响,因此需要从现金流中剔除这一因素的影响。在整体核算后,公司当年经营性现金流以及出售资产收到的现金共计约为7.25亿元。
同期的财报还显示,凯文教育在2019年并不存在应收票据,2019年期末的应收账款及坏账准备相比期初金额增加了1.26亿元。也就是说,公司实际收到的经营性现金流和新增的债权合计为8.51亿元,这一数据相比其8.77亿元的含税营收要少2600万元左右,占到其当年净利润的70.86%。疑点在于,凯文教育多出的含税收入到底去了哪里?
负债和采购哪个真实?
除了数千万元“消失”的收入外,从财务勾稽角度核算凯文教育负债和采购方面的数据,同样可发现这也存在疑点。
2019年年报披露,凯文教育当年向前五名供应商合计采购金额为5924.92万元,占年度采购金额比例的30.97%,也就是说,其当年经营性采购总额应当为1.91亿元。
既然有如此规模的采购,就应当有相应规模的现金支出或新增负债。不过根据其合并现金流量表来看,反映其当年经营性现金支出情况的“购买商品、接受劳务支付的现金”仅为8791.02万元,而这其中应当还包括当年预付款项的新增部分。数据显示,2019年其预付款项新增金额为802.39万元,扣除这部分后,实际与当年经营相关的现金支出为7988.64万元。理论上,这一金额是包含了增值税-进项税,如果不考虑增值税因素的影响,相比1.91亿元的采购总额,从财务勾稽角度看,当年应当至少新增约1.11亿元的经营性负债才合理,可实际情况又如何呢?
根据凯文教育披露的数据来看,2019年其经营性负债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还有大量减少,期末的应付账款及应付票据相较期初金额减少了6619.81万元。在一增一减之下,结果与1.11亿元理论应新增负债之间存在了高达1.78亿元的偏差。
这还不是最终结果,要知道,采购是要支出增值税的,不管是其采购办公用品,还是租赁教育场所,2019年即使按照调整后所适用增值税税率为13%计算,1.91亿元采购总额需要支出的增值税额也要2487.05万元,因此若算上这部分增值税,则其采购支出及形成的负债相比其采购总额要少2.02亿元之巨。这一偏差数据竟然超过了其采购总额,如此情况着实令人不解。
不仅2019年如此,类似的疑点还在2018年同样存在。
根据公司披露的采购及占比数据,可核算出2018年采购总额为4.01亿元,剔除预付账款影响后的现金支出金额为1.43亿元;经营负债方面,当年其应付票据及应付账款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2.23亿元;同时,按照当年调整后16%的增值税税率核算,理论上其应该形成增值税金额高达6417.07万元。将这些数据综合核算,2018年采购总额与采购现金支出及经营性负债方面从财务勾稽角度核算,存在高达5.45亿元的差额,这一差额同样超过了当年的采购总额。
那么,采购方面数据连续两年均存在巨额异常,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是其披露的巨额的采购数据异常,还是说其隐瞒了部分负债?
期间费用大增令人担忧
值得一提的是,《红周刊》记者翻阅凯文教育的年报时,发现其期间费用变化也很异常,大幅增长的趋势让人担忧。
就拿2018年来说,当年因为是凯文教育剥离了钢构工程业务公司后的第一年,其经营状况深受影响,营业收入仅实现2.09亿元,同比下滑幅度高达65.35%,正常情况下,既然剥离了一大部分资产,公司管理费用、销售费用等期间费用也应该有大幅减少才对,但实际上,其当年的销售费用仅同比减少了2.26%,管理费用也同比减少了20.30%,而财务费用则减少了4.54%。显然,期间费用的减少幅度远远低于营业收入的减少幅度,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期间费用受营业收入变化影响的敏感度是比较低的,那么这一情况在2019年适用吗?
2019年,公司的营业收入虽然高达7.95亿元,但实际上正如我们前文所分析,其收入的大部分则来源于其子公司投资性房地产的出售,其真正的教育行业主营业务收入仅为3.05亿元,不过该收入规模虽然相比总体营业收入来说有点少,但相对于2018年的营业收入来说,还是出现了比较不错的增长,其收入增幅也有46.20%。
如果参考其2018年期间费用的变化,那么这一年期间费用变化不应该超过营业收入增幅才对,可奇怪的是,2019年其销售费用竟然大幅增加了105.63%,管理费用也增加了57.90%,财务费用更是增加了78.27%。很显然,2019年期间费用各项目的增幅均远远超出了营业收入的增幅,与2018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变化趋势。
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主营业务发生变化,对期间费用支出需求不同所致,但如此大幅增加的期间费用,难免让人对其未来的盈利能力产生担忧,因为2019年其主营业务收入虽有所增加,但是期间费用增加速度更快,这导致其成本费用大涨,大幅压缩了利润空间,以至于2019年其主营业务出现了“增收不增利”的尴尬状况,即当年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不但没有盈利,反而亏损了1.75亿元。由此来看,凯文教育期间费用的管理情况还是相当令人担忧的。
现金流危机
凯文教育期间费用的大幅增长,实际上也与其与日俱增的利息费用的增加也息息相关。数据显示,2018年和2019年,公司利息费用分别为4359万元和6225万元,分别同比增长了10.89%和42.79%。
利息费用的大幅增长,意味着其对外有息借款规模在快速扩大,从凯文教育近年来现金流情况来看,这显然与其“造血”能力不足,却又大肆投资有关。
上市公司披露的数据显示,其从2016年收购教育资产开始,“造血”能力就变得越来越差:2016年和2017年,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现金流量净额连续两年净流出将近5亿元,近两年来虽有所好转,不再出现净流出,但净流入金额也相当有限,2018年和2019年分别仅创造了52万元和2205万元的流量净额,根本无力承担其投资的需求。
一边是无法靠经营创造足够的现金流,而另一边是凯文教育“花钱”能力相当不俗。就拿其大幅出售资产的2017年来说(当年凯文教育在北京产权交易所公开挂牌转让了江苏新中泰桥梁钢构工程有限公司,以6.39亿元的价格成交),虽然上市公司因出售资产获得了不少的现金,但这巨额的现金尚未在凯文教育的“口袋”里捂热,在当年便被花掉了,其当年“构建股东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高达8.71亿元,使得当年的投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出现了2.25亿元的净流出。此后的2018年,公司仍然在大幅投资,以至于当年投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仍旧出现5.51亿元的净流出。
正因大量投资导致资金面的紧张,2018年凯文教育通过借款增加的现金高达10.1亿元,其中仅长期借款就增加了9.9亿元,而正是这巨额长期借款的增加,令其利息费用也出现了大幅增加。
从凯文教育2020年一季报来看,截至期末,其账户上尚有5.01亿元的货币资金,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其账户上的长期借款金额却增加到了10.74亿元。由于是长期借款,每年均有不菲的利息费用在持续蚕食着其利润。更要紧的是,自2018年借款开始算起,该长期借款已有两年多的时间,借款到期日恐怕也不太远,一旦该笔大额借款到期,则需要其一次性偿还大量资金,以凯文教育目前的资金状况,想要偿还这笔长期借款似乎存在不小的压力。
有意思的是,今年6月份,凯文教育通过非公开发行的方式又募集资金4.72亿元,扣除相关发行费用后剩余4.61亿元。根据其募集资金项目来看,资金将用于青少年高品质素质教育平台项目,而该项目的拟投入募集资金金额却高达10亿元,很显然,其实际募集资金尚存在较大缺口,投资资金不足部分仍然需要公司以自筹资金方式解决,因此,不排除其未来还需要筹借更多的有息借款。在其已经背负巨额长期借款的情况之下,若再次借款,则债务压力会进一步加大,利息费用支出也只会更多。
另外,凯文教育的主营业务在很大程度上与出国留学、升学指导培训业务有关,国际学校是凯文教育实现盈利的主要来源,而国际学校在很大程度上是为孩子后续出国做准备,因此国际大环境对其招生业务会有较大影响。凯文教育在给深交所问询函专项答复中披露,目前其国际学校朝阳凯文学校的小学、初中、高中学费标准分别为20万/年、21.3万/年、23.8万/年,学费并不低,若生源一旦出现减少,则对其收入将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
记者在此前发表的文章中曾介绍过,在中美关系越来越严峻的情况之下,出国培训和国外上学的需求恐怕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而其国际学校招生恐怕也会越来也难,因此,其想要依靠经营快速盈利似乎并不容易。2020年上半年,在疫情影响之下,公司业绩已经预计出现大幅亏损,如此状况之下,面对大量的资金需求和巨额的长期借款,其看似充裕的资金状况,实则背后是充满危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