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飞把一手好牌烂在手里了。”耶鲁同窗为他惋惜。

在不少人看来，秦玥飞26岁以前的人生是照着“人生赢家”严谨编写的。

　　这一条路并不难，只需像其他同学一样，选择摩根士丹利、高盛、BCG……按部就班，保持节奏。

　　但是他却来到了湖南做一名村官，一做就是7年多。

　　第一次知道秦玥飞时，我眼眶有些发热，就像在一群苍白的纸人当中，发现了一个有血有肉、矛盾却充盈的——理想主义者。

　　整理 肖洁

　　01

　　选择

　　秦玥飞高中毕业时，就以托福满分的成绩考入美国耶鲁大学，享受全额奖学金，成为重庆第一个被世界一流名校直接录取的学生。

　　获得双学士学位、以优异成绩毕业的他，来到湖南衡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做了一名大学生村官。

　　一年内，他帮村民引进80万元现金，建起新敬老院等多个公共项目。村民亲昵地称他“耶鲁哥”。

　　修建水渠遭到部分村民的潜规则，不得不用钱去收买反对者；自己到处奔波筹集到资金配置的校车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被校方投入使用；当初为学生配置的平板电脑也因教师不愿费力做课件而被搁置起来……

　　这个穷乡僻壤的村里，秦玥飞虽与其他人都相处融洽，却清楚这里永远找不到他的soulmate。

　　02

　　融入

　　秦玥飞意识到，比生活习惯造成的误解更糟的是，他是村民眼中的“外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被接受，那什么都做不了。

　　从那一刻起，他下决心“无死角”地融入贺家山村。

　　来自新华社的一篇报道描述了他的努力过程：

　　秦玥飞再也没有早晨洗过澡。他脱下从美国带回来的名牌鞋ECCO，换上解放鞋，把带字母的T恤反着穿。他学着把裤脚挽到膝盖，脚上蹬一双“磨秃了皮”的解放鞋。

　　过冬的时候，他跟村民要了件军大衣。他尽可能只穿黑色，“便于大爷大妈认出我。”

　　他一有空就在村里晃，听不太懂衡山话，就扎进村民堆里跟着笑。

　　后来，但凡村民有摸烟的动作，秦玥飞会立马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给人家点上火，“速度比西部牛仔出枪的速度都快”。

　　秦玥飞在村民家聊天，村民递上来的烟被他熟稔地夹在耳朵上。

　　几个月后，头一回有人敲秦玥飞的房门，“我家热水器坏了，你给修修不？”秦玥飞笑了，他感到了一种接纳。

　　03

　　女友

　　秦玥飞一直没有女朋友。他知道有别的“最美村官”出去演讲，到处都有女孩子愿意和那种圣徒一样的形象发生性关系。

　　媒体报道过他以后，也有女孩子慕名要认识他。有个女大学生看报道里说他那冬天冷，保暖条件差，千里迢迢到他的村子里要送双棉鞋给他。

　　他都托乡委村委的人帮忙回绝掉人家了。

　　他和自己喜欢过的女孩子吃过饭、看过电影，“那下一步怎么办呢？电影如果再多看的话，我他妈就broke 了（破产了）。人家会想，这哥们怎么就这么几件衣服。”他没钱，没时间，前途也不可测。

　　如果哪个女孩子还能义无反顾，他相信是因为她还抱着美妙的幻想——有理想的青年，未来的政治领袖。

　　有天她会幡然醒悟，“This is a fucking skinny guy who get paid one thousand yuan a month.（这他妈就是个瘦得皮包骨头、一个月挣一千块的哥们。）”

　　他觉得自己找大佬投资的样子跟做贼一样，但还得接着再挤别的机会。他说生活就是屎做的三明治，不吃就饿死，有的人夹的面包足够厚，他们就不用吃屎。

　　他反正习惯失败了。“不做这个我做什么呢？当公务员，不具备优势。工程师也当不了了。医生当不了了。开滴滴没有车。所以除了这个，没什么办法。”

　　马云和张亚勤给了他好消息，各自点了阿里、百度的人员和秦玥飞对接。

　　上述内容来自《GQ中国》。

　　04

　　坚持

　　“你看到的是我在付出，你要想，我也是得到东西的。这么说吧，我这几年做的这些事，打比方说，也许有天国家领导人会看见，那我就可以去做影响到更多人的事情，这个概率是百万分之一。但是如果我前十年不打这个基础，不做这些事，这个概率是零。”

　　“我到过这里，我到过那里。我转过身，却看不见我的脚印了。但只要我的口袋里还有一包香烟，那么今天还不算太糟。”

　　“如果你只是担心你自己——如果你想的是，‘我是不是在往成功路上去？我是不是在一个对的位子上？我的价值得没得到赏识？’——那么你最后只能觉得无奈，进退两难。但只要你接着干下去，你总会摸索出一条路的。”

　　一名离任大学生村官说：“我完成村官两年服务期后，可以顺利进入体制内成为一名在编公务员，不用像他们那样为农村奉献了青春，期满还要从头来再找工作谋出路。”

　　05

　　争论

　　如何评价GQ中国的文章《耶鲁村官秦玥飞：权力的局外人》?这是知乎上一个问题，GQ编辑曾有过无力的反驳，但终究被舆论所抨击，最终删掉答案。

　　发现答案删除，曾有人私信答者询问原因，回答则充满无奈。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是个注定讲不清道理的事。”

　　对于秦玥飞，大部分人依然是十分支持和向往，感动了中国。毕竟，以最挑剔的质疑者眼光来看，他也是为自己的事业做准备，间接满足了国家需求。

　　秦玥飞的耶鲁大学同学说：“他在下乡数年后早已不是那个有点理想主义的学生了，而是个地地道道的执行者，守护者，创造者。他也学会了‘智慧’地利用自己的优势，并且不再唯唯诺诺，还留存一些知识分子的‘侥幸心理’和‘妥协’了。”

　　他不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泥塑，摆起来供人观仰，而是脚踏实地，在最无奈的困境里寻求破局之道。无论这件事他态度如何，都必定有其考量。

　　“村官生涯还有一年多就结束了，这是千金不换的经历。还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但肯定会在公共服务的路上一直走下去。”秦玥飞说。

　　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从内心给出的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路还很长，他终究要靠自己走完。